早年的邻居
王喜芹老师比我大17岁,是我木材加工厂中学的同事,也是我早年住在红旗五队时的邻居,更是我生命中重要的引路人。
她大半生生活坎坷,在历经了命运的种种磨难后,身体越来越弱,弱到走上十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,几乎不能出门。她头发花白,脸色因亏血而苍白,门牙也已脱落。
去年年末,我和海珍去威海前,在一个雪花飘飞的日子去看她。她因肺部毛细血管扩张经常咯血。我们劝她去医院看看。
她笑着说:“小勇买回的中药吃着见好,不用去了。没啥事儿,就是得慢慢养。”
我问在哪儿开的药方。
“我有本医书,在那上面查的。”她说。
“能行吗?”我充满了疑惑。
“能行。很多年了,家里人有点小毛病,我都按照里面的方子抓药。”她语气坚定平和,面带微笑。
东北天寒地冻的时节,一想到远行,一想到母亲的辞世,再看到王老师的体弱多病,惶恐的心绪难以自抑。
行走在白茫茫的天地间,感叹人生无常。
路边光秃秃的大树,这凝固在寒冷中的生命,下一个生长期来临时,它们还会满身新绿,满身蓬勃。它们可以茁壮挺拔在酷暑寒冬中百年,甚至千年。人类则往往很脆弱。
我和海珍被新冠疫情阻隔在威海五个月,回到绥化,最急于见面的就是王老师了。
疫情虽没有完全过去,但阳光明丽的季节,湛蓝而深远的天空中,大朵大朵的白云在浮动。
我们到王老师家时,她刚输完液,才知道她这次得了肺炎。她依旧神态安详,语气平和,面带微笑。她对从前生活没有一丝抱怨。
我暗暗地想:等她身体好些了,我一定会带她坐飞机,坐高铁,坐轮船去威海南海新区。把我看过的波涛汹涌的大海,听过的海鸟欢快的鸣唱,品过的四季瓜果的甜美,也让她亲自去看,去听,去品尝……
在我拥有了大把年岁之后,我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“弹指一挥间。”
1986年年初,在我参加工作一年半后,从安达育才高中调到绥化木材加工厂中学。王喜芹老师是我任课班级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。
那时,我儿子刚刚四个月,我家租住在学校附近的平房里。住在红旗五队的王老师家的邻居有房出卖。她给搭桥,我就成了那三间砖房的新主人,成了王老师的邻居。那年我23岁。
房子虽然在郊区,但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,可以随心所欲地安排它,打理它。
陌生的环境里,每天上下班有王老师相伴,生活有了依靠。困境中也能生发出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的情怀。
王老师是绥化师范学校的毕业生。她爱人毕业于哈尔滨铸造学校,应该是哈建工的前身。他们是那个年代的佼佼者。
他们毕业先是回了双河老家,之后又调进城里。
绥化木材加工厂曾经很辉煌,在国企中有排行,所以又称四十一厂。能在这里教书,光鲜而荣耀!不说每月能有几块、甚至十几块钱的奖金,单说别人花钱都难买到的免费烧柴,就够让人羡慕了。
身为工程师的大姐夫工作落在绥化酱菜厂。在当年,那可是绥化商业战线一道靓丽的风景。大姐夫工作踏实,任劳任怨,上级几次想提他做厂长,不爱抛头露面的他毅然拒绝。
大姐夫在家乡刚工作那会儿得过肺结核。在呼兰结核病医院住院八个多月。医生都以为没救了,同病房的另外七人,先后入了鬼门关。
大姐夫能从肺部形成洞孔钙化中康复,是大姐夫凭借坚强的信念,更是王老师勇敢的担当与支撑。
农村的日子原本忙碌。大姐夫在呼兰结核医院住院这段时间,王老师在家一边工作,一边照顾两个年幼的儿子。鸡呀鸭呀天不亮就叽叽嘎嘎吵得她不能安睡。夏天,菜园子里浇水拔草,忙得她分身无术。
星期天还要赶往呼兰结核病医院,给大姐夫送去孩子们都不许多吃的一篮篮鸡蛋。
王老师在姊妹五人中排行老大。父亲是大队书记,母亲是妇女主任。家里没有男孩儿,父亲过日子就只看眼前,有钱就花在吃喝上。
父亲每次进城,王老师都会买上两三斤猪肉,一分为二,给父亲炖上一半儿,剩下的一半儿装进饭盒给父亲带回家。
有一次,父亲吃过饭要回家,却没有见到给他带回去的那份儿肉,就大发雷霆。
面对霸气的父亲,女儿第一次忍不住委屈的泪水。这一刻,王老师是柔弱的。
其实,除了父亲来,家里的伙食基本没有荤腥。
父亲守着河套,养着鸡鸭。鱼呀肉呀并不罕见。每次从大女儿这里带回去的肉都送给了自己的侄子——王老师的叔伯三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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